Padore

磨合期。主宋居寒视角。希望大家都能睡个好觉。

中间穿插的童话故事名字叫做《No matter what》来自Debbie Cleary，原版是英文，翻译的时候有为中文语序调整了一些细节。其实灵感就来自于看到这个故事，我觉得小不点和大家伙的对话，很像何故和宋居寒之间所问的问题：）是一个冬天温暖的小故事啦。

晚安

宋居寒开始失眠。

快到年下，第一场雪还没降下来，京城里的雀鸟们戳在光秃的树干上，一副瑟景。天黑得早，让人心里空落落，星星也没爬上来，只云灰灰低垂，宋居寒趴在床上，盯着床头灯发呆，窗帘拉开一截，蒙蒙夜光落在他的背脊上，一浮浮。

要是夏天有蝉叫，还能陪他捱，可惜大冬天连只野猫发情的声响都听不到，他就只能这样待着，消磨到有睡意。宽大的床上只他一个人，宋居寒转头看衣柜，里面挂着几个空衣架，原本是挂着何故常穿的那套西装，还有他贴身的几件衬衣，和一件羽绒服。往常何故收拾衣服时，总是要细心熨贴好，罩上防尘罩，把他俩的各自分开，按季节整理清，方便拿取。

现在他才走了两天，宋居寒自己的衣服就堆得一团，乱麻麻的塞在抽屉里。

以前宋居寒自是不屑注意这些细节的。他衣服大多是赞助商的，随手一脱，小松或者服装师就在后面接着。如果家里私服找不到了，就去买新的，或者睡懒觉时让小松帮忙找出来再穿。不过他以前还是最喜欢往何故那儿跑，除了时不时展现下占有欲，还有就是何故从不抱怨，理衣服理得清爽干净，脱下来就帮自己洗，不过最重要的一点，算是宋居寒幼稚的私心，那就是穿上之后，味道和何故的衣服一样，清淡淡的。

宋居寒喜欢这个味道，不是洗衣液或者香氛化学物质的香，是何故颈窝里带有体温的味道。

想到以前，又看到现在，宋居寒就心烦，干脆把脸埋枕头里，泄愤骂了句脏话。

最近何故忙得脚不沾地，年下，有大波人情关系要走动，他虽然不善交际，但拉项目该跑的地，见的人，一个也没落下，连天跑了好几个地方，电话也不舍得打来一个。上周宋居寒开开心心回家，拎了一大束鲜切玫瑰，手还被刺不小心划了个口子，盼着和何故吃个晚饭一起窝着看电影，顺便卖乖让何故帮他手指上药，心里一番美妙幻想。结果刚一进门何故的电话就夺了过来，说临时要出一周的差，没来得及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出去，让宋居寒帮忙搭把手晾好。

“我不跟你说了，居寒，要登机了…嗯好谢谢。”何故在电话那头，传来候机楼大厅嘈嘈杂杂的声音。

“何故，我今天他妈的专门从录音室赶回来，就想着快到周末能和你吃个饭！怎么你又要工作？你他妈的怎么就能这么忙？”宋居寒吼出来，声音又是趾高气扬的一副倔劲儿，其实他更多是委屈，但自己都没发觉的喉咙有些哽得难受。

“…”何故沉默了几秒钟，接着叹了口气道：“居寒，等我回来，好吗？”

意料之中的答案，何故又先软下来示弱，但也总是这样，从不过多解释。宋居寒最擅长踩着台阶不下，后面又悔不当初，但他或许是改不掉这种任性的暴脾气，便像只炸毛的猫，火腾地又飞冒起来，不敢对着何故发，就一把挂了电话，花也扔了垃圾桶，扑到床上去要睡觉，被子蹬了一腿，以此作抗议。

从那天之后，宋居寒晚上就失眠，翻来覆去。

而后几天他俩冷战，宋居寒记着航班号，到时间就发信息问：“上飞机没。”何故回：“嗯。” 隔一段时间，他又问：“落地没。”何故有时延迟回：“嗯。”，他才放下心来，但便就再没有其他交流。

宋居寒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幼稚，也怕何故因此会生气。因为何故总是希望他能懂许多事情，体谅各种各样的情绪，可他从小养尊处优，也没有经受过太多磨难，自然是需要长时间习得这种“不称心”的事的。平日里不碰到矛盾，宋居寒这种小孩性格，最是平淡生活中一款甜性调味剂，何故宠着他，便相安无事。可一到不如他意的事，宋居寒总是要冒两缕火的 — 即便他之后又后悔。

于是，他像个酝酿道歉的小孩，一连几天想拨电话给何故，想听他声音，和他腻歪腻歪，又忍住，怕何故累的时候没心情，又泼自己一盆冷水，自己又要大发飙，然后恶性循环。晚上这样安静的时刻，他睡不着，又在想要不要打电话，担心何故又骂自己不懂事，被折磨得不轻。

正这么想，电话铃就响了来，宋居寒赶忙一看，正是何故，心上像绽开了火花，一把就接起来，声调明显高了：“喂，何故？” 

“…居寒？”何故顿了几秒，听上去有些吃惊。

“…”宋居寒沉默了，屏幕上闪着时间凌晨两点半，他怕何故问起，又不想讲自己失眠，语气稍生硬地回：“你打我电话？”

“刚刚和同事打电话交待完事，不小心拨到你这儿，没想到你还没睡。”何故声音有些歉意，听筒里他的鼻息弱弱嗡嗡的，挠着宋居寒的心，接着他试探地问：“睡不着吗？”

“嗯，从你走那天开始。”一听何故问起，宋居寒立马就嘟嘟囔囔，预备开始撒娇，刚刚那些倔想法此刻抛到九霄云外，着手趁此机会化解矛盾。

何故叹了口气，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意；“好了，等我回来，别闹脾气了。乖乖睡觉，你明天还有工作对吧。”

“我想听着你声音睡，陪我。”宋居寒拉上被子，头软到枕头里，声音松弛下来，有些低哑。

“居寒…”

“你之前不是哄素素睡觉吗，今天你就哄我睡。”宋居寒笑一声。

“宋居寒，多大的人了，瞎说些什么。”

他都能想到此时何故嗔怒的样子，心上像挽了一阵风一样舒快，继续得寸进尺：“好不好，就给我念个故事什么的，我保准一会儿就睡了。”

“行不行？何故，你说句话嘛。”宋居寒轻笑一声，把手机拿近了些。

对面沉了口气，道：“好，我哄你。”

雪似乎是开始下了，飘着，棉絮一样吹进窗缝里，点点雪光也把星月隐去，剩下一种躲进被窝里的暖意，从脚尖处漾上心里。宋居寒侧身蜷躺着，把手机放到耳边，似眠欲眠，一双眼有些倦懒地开合，此时他默了声，像极了一个等待哄睡的婴孩。他有些模糊地想起，小时候Vanessa也这样，在床头给他读过睡前故事，只是她后来太忙，太多的长夜是小时候的宋居寒自己度过的。

“今天的睡前故事，叫No matter what，无论如何。”何故的声音轻悠悠地响起了，他接着缓缓道：“小不点感觉到阴郁又黑暗，他乱扔东西，大搞破坏，又哭又闹，横冲直撞。打破折断东西，砸碎捣坏一切…” 

宋居寒闭着眼，笑了一声。

“‘我的天啊，到底发生什么事啦！‘大家伙问。”何故的声音柔柔的，接着：“小不点回答说，我只是一只又沮丧和暴脾气的小不点！而且根本没有人爱我！”

宋居寒咬了下嘴，他睁开眼，雪影很迷濛，继续静静听。

何故的声音温柔起来：“大家伙说着，噢，小不点，不管你脾气坏不坏，我都会一直爱你，无论如何。”他笑了下，接着念下去：“小不点问，如果我变成了一只灰熊，你会爱我吗？你会关心我吗？大家伙回答道，噢当然啦！不管你是不是一只熊，我都会一直爱你，无论如何。”

他接着念，声音也开始稍显放松，用和小孩讲话的口吻似的：“小不点又说，但是如果我变成了一只虫子呢？你还会一直爱我，然后给我一个拥抱吗？大家伙说，当然会啦！不管你是不是一只虫子，我都会始终爱你，无论如何。”

宋居寒此时有些想出声，可他觉得胸前有些热暖暖的东西来回荡，手指抚到了手机背上。

“嗯，无论如何吗？小不点笑着问道，那要是我是一只鳄鱼呢？大家伙说，我会紧紧地抱住你，然后每晚哄你入睡。”何故声音慢下来，在最后几个字那声音也和缓，他接着又念：“小不点说，那么爱会耗尽吗？它会坏掉或者被折断吗？你能够修好粘补它吗？它会恢复如初吗？大家伙回答道，拜托啦！我没有那么聪明！我只知道，我会永远爱你。”

雪下得大起来，簌簌的声音，宋居寒偏过头去，看着衣橱里的空衣架，和他一堆的衣服。

何故继续念：“小不点又问，但是等到我们死了，不在了呢？你那时候还会爱我吗？爱会继续下去吗？大家伙把小不点抱起来，他们一起看向夜空，黑暗中的月亮与灿烂的星星。大家伙说，小不点，看看这些星星，它们多么的闪亮，可是其中有些星星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亡了。但是它们依然在夜空中闪闪发亮，爱就像星光，永不熄灭。”

故事的余音还留着，雪下得没了声，何故缓缓说完最后几字时，宋居寒意识有些模糊起来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只觉得眼眶里湿润。恍惚间他想起，自己的任性，嫉妒，幼稚，粗暴，冷漠，对何故做的那桩桩件件，愧于提起的混账事，可何故总是用这样平淡，又温和的声音，去叫他的名字。

“居寒，你还醒着吗？”何故声音轻轻问。

七年，就是这样的声音，宋居寒心里想。

“嗯…”宋居寒鼻子有些酸，他把半张脸窝在枕头里，困意却已经攀上来，撑着要说话。

“你…”何故还想说些什么，最后也只笑了一声。

“何故。”宋居寒声音微弱下来，呼吸声也变得沉了些，接着他嘟嘟囔囔道：“对不起，我不该挂你…电话，不该发脾气，我知道你很忙。”

“快睡吧，居寒。”

“何故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爱你，很爱你。”

何故愣了几秒，电话那头已经只传来均匀的呼吸声，连着熬了两天，宋居寒此刻睡着了。何故听了一会儿，默默笑着说了一声：“晚安。”随即挂了电话。

冬天似乎来了，宋居寒开始能睡个好觉。

-End- By.Pador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