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郎,西菜,和坎蒂丝一起之前写的中道崩殂之物。
禅宗庭院中,细碎的白沙起落,浮动宛如海浪的余波一样,穿行在赤色的叶子与山花里。惊鹿配着潺潺水声,有次律地空幽着,像一道道孤寒又灵动,来自溪涧的遥远的呼唤。山岩流水,千人对其的所构也有发自肺腑的读解,茶室幽光,恍若亦示人世匆离,带着遗憾的温柔和对细微之处的敬美之情。
收拾好了行装,西门总二郎眼光投向寂空的夜色里,他喜爱这样脱离于染污之中时,括在着独含一股静谧而幽冷的空屋内,闻着茶的淡香味。即便手机上有数不尽的人发来消息,他这一刻都置之不理,一到茶会前,他便仿若塑起薄雾来环住自己,立于仪式于方圆之中,心停在水面上漂浮。或许这样的他看起来很是奇怪少见,美作时常打趣他一到这样的时候便像个「正经人」,与平日的风流倜傥与温言细语的那个西门总二郎相比,此时他则透出一股冷峻得涩味,几丝古板陈旧,倒叫得其他人不舒适起来,便也暂时远远避开他。
“走吧。”
骑着摩托时,一片片光景掠过西门总二郎的视线。回忆起几时间,他的视线都会游到路人身上,看着浮世繁华之中,那些缠绕着的喜悲欢愁,裹附在男人与女人的脸上。有时他读得懂—“啊,那个男的看上去不过是玩玩而已罢了,但女孩却当真了。” 或者是“她看他的眼神之中,全是满满的爱意,可惜这个男的居然笨到连她的手都不牵。”诸如此类的人事插曲。
其实这更似天赋,西门总二郎在这点上从未否决过自己的直觉,他坚信自己是个能疏清情感界限与种类的人,就像茶道的规矩就是他的核,即便再怎么和女孩儿玩,有些条例他坚决不会破。说是浪漫,也像他经常所奉的信条「人生正是一期一会」,西门总二郎在情场与俗世浮沉时,知晓他身于何处,目为何方,最终会以何而结果,所以才游刃有余地分出细秒来享乐。但空春秋也不过是空,转瞬即逝,他自认为也不过如此。
至少嘛,现在是如此。
“嗯?这不是?”
路灯旁蹲着个穿英德校服的女孩,她小只地缩在一旁低下了头。西门总二郎不自觉身体向前倾,仔细去看女孩的面容,才发现是牧野杉菜正拧着眉头,捂着肚子一副苦痛的模样。
西门匆匆踩下摩托的脚杆,跑到路边,蹲下扶起杉菜的肩膀:“牧野!还好吗?”但看到杉菜面容锁紧,满是虚汗,只在听她隐忍地吐出了:“肚子...痛...”后,来不及顾虑其它,先将杉菜撑起来些,拦腰抱住,走向摩托。
把杉菜放在后座,西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这个位子下过的规定,给杉菜戴上头盔,自己也坐上位子后,把杉菜的手臂环到腰间:“忍耐一下牧野,千万不要松手哦,我们去医院。”
疾驰的机车在车流量巨大的东京都穿梭,入冬不久的金黄落叶撒了满地,在车辙轮转下实现了最后一次飞行。
“不用啦,这么一点小事...嗬...”
后座的人冷虚虚冒出这句话来,西门总二郎虽然带着头盔,也能从嗡嗡的杂音当中听懂牧野杉菜的语气,虽冷得后槽牙都抖几番,她还是一贯如常地倔强。身后的人半拽着自己的外套,连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都有意无意地隔着温度,但一瞧那双手,指尖全都冻得泛红也不肯往自己包里揣一揣。
“末秋出门都不注意保暖吗,你的手套呢,牧野?”
“呃呃...小近....我弟弟,他早上起早骑单车,不能没有手套,就给他用了,我想着今天有太阳,不会很冻的。”
“真的假的啊.....”
一双手套于西门总二郎而言,甚至都不值得他记起价钱。大或因为一到冬天,他就得从各处收到上等的皮手套,围巾等各类女孩们绞尽脑汁准备好的礼物,有时多到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谁送的那一双,他最后也就只用自己买的,省得见面时被各种盘问。牧野一边颤边倒吸着冷气,平日里来看,西门觉得她身体可真是坚强,风吹日晒都不怕的杂草一样,可恰逢这样的时机,他第一次见牧野杉菜像只散发着糯香的小幼犬一样,冻得抖抖索索还直摇头,不禁觉着好笑,心上一股温热泛了起来。
嗯,原来牧野也是个普通的,需要被呵护的女孩子。西门总二郎这么想着,他之前有过这样的想法,却未像今天这般一样肯定。
“喏,拿去,戴上。”西门总二郎褪下手套,搭在肩上示意着牧野杉菜。
“真的不用,西门....”
“啊啊,绿灯了我要出发了!”
“等...!”
不等她回答,西门总二郎点开了油门,牧野杉菜忙接住落下的手套,身体因为惯性侧倾在了西门的背上,慌乱找平衡时,她伸手紧紧抱住了西门总二郎的腰,或是因为冬日温差的关系,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到脖颈微烫得紧,一下子话就多了起来。
“西,西门先生,不要突然就出发我找不好平衡的话就会这样突然地跌下去的...”
“哈哈,是一如既往的牧野了,抓紧。”
天凉下后,因为骤降温度而猝不及防伤寒的人不少,虽不说乌泱泱地挤在一起,问诊室外总有些小痛小病的人唉声,见了心慌。西门总二郎不常来这样的地方 —因为家里有私人医生—照着牧野的指示路线骑到后,他见这人来人往,立马便给花泽类发了条消息。
「类,世田谷区的综合医院,帮忙点事。」
正好西门给牧野解头盔,搀她下摩托车的功夫,有位白大褂先生迈着稳健地步伐走向他们,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精干的护士,一见到西门总二郎,那位医生便鞠了躬盈盈礼貌地笑了下,谦和有礼却有些局促。
“真是万分抱歉西门先生,鄙人并不知您前来,未做好准备就已此仓促露面,实在是我院的极大过失....不知今日西门先生前来...?”
此时西门的手机适宜地响起一声短信通知,他打开一瞧,不禁笑了笑。
来自类「说了。哦。」
那家伙肯定又睡懵了。
西门扶着虚弱地牧野说道:“不是我,是她。肚子痛得不行,快给看看吧。”
靠在门外的墙壁上,西门盯着「问诊室」的牌子,手里搭着杉菜的那条红围巾。被风打刺得泛红的指节,摩梭在那块质地一般的毛线围巾上时,一股淡淡洗发水的香味散出来,他感到心上升起了些奇怪的情绪。这些上下的浮动,似乎在甚久前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,所以如今像躲猫猫后突然出现时,让西门总二郎都吓了一跳。原来心一下纠起,而后缓下来后,才能感到新鲜空气灌入脑内,这种晕乎乎的感受,能让人如此不安,他盯了一下那毛巾,觉得它的颜色可丑了,却怎么会让自己的两颊温热起来了呢,难道是空调的原因吗。
十几分钟后,医生出来,大致说牧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,是因为吃坏了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,需要吊几天针水,注意饮食云云。
“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还会吃坏东西?”抱着臂,盯着乖乖躺在床上的牧野—她今天没有梳麻花辫,披着头发素颜—西门总二郎从前认为她这样不加以打扮的女孩,怎么说呢,有些难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。
可他现在看了几秒,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,刚刚那样奇怪的感觉又来了,不禁骂自己干嘛说这么重的话。
可恶的围巾和牧野味道。
“这没什么嘛,我是穷人家的孩子,身体健康而且毅力很好的!”她回答道。
“你吃什么啦?”
“就是,店里一些赏味期限将近的大福。”
原来她嘴角有些细细的糖沙粉末,西门定睛一看时才发现,有些像小猫舔牛奶后沾在胡子上的奶渍咧,他咳了一下,笑了起来。
“笨蛋啊,牧野。”
“请不要这么说我!!因为,呃,平常都没事的啊!但是这次,嗯,情况有些嘛,特殊。”她有些难为情,说罢手又捏着肚子,揉了揉。
西门总二郎见她游开了视线,立马心领神会。其实从许久前,他就知道牧野杉菜是个有些古板的人,容易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害羞害臊。西门总二郎这样一个游在情海翻翻中的倜傥人,自然是对女孩的小心思最清楚啦,他见过许多女孩或者说是女人的游刃有余,也认得出矫揉造作为了夺得视线的举措,自然是体贴入微,百般温柔。
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,不过,他认为现在笨拙的牧野杉菜有些可爱了,或许是难得一见她这样的模样,西门总二郎这么催眠自己。
“躺下吧,空调温度我帮你调高一些,护士,再拿一条毛毯,暖热袋,备些姜茶来。”西门总二郎转身朝护士说道。
一边听,牧野杉菜慢慢感到耳根的热辣辣烧到脸上来了。她想到今天,走到那路口时肚子一阵阴冷冷地痛,扯开包才发现止痛药一板都没了,疼得才缩到路灯旁借此喘息。
他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猜中许多事情呢。
“谢...谢谢。”牧野杉菜颤颤说,她心上漂浮着摸不准地奇特情绪,也有些不敢瞧那个人的眼睛啦,自己和西门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吧?
西门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看到粉状物就想起大福,想起大福就想起“蘑菇”,看着残留在手背不小心蹭上去的茶粉,刚结束传统茶艺表演的他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吩咐司机开去果子店。
“哟,牧野!”
正在整理盒子的杉菜听名字后抬头:“西门先生!”
她黑色的瞳仁真的好亮,西门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优纪今天没有来打工,她请假了。”杉菜露出了笑容。
嘴角的弧度可真是温暖,西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,他又不是来看其他人的。
“西门先生?”杉菜见门前的人打了招呼后就一直发愣,有些疑惑,抬起手晃了晃:“你还好吗?”
西门说不上好的思绪被打断,终于回过神来进入现实,他责怪自己的反常,却自然而然顺着奇怪的路走。“啊,我还不错。”他心虚的蹭了下自己的下巴,就着把手停在了原处,装作若有所思地说道:“茶会大福紧缺,我赶过来订购一批。”
杉菜看着和平常不大一样的西门,穿着特别定制的素色和服,挺拔的身形被衬得越发清朗,但恍惚着的神情又让他看起来有些懵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好的,那你要什么口味的?”
“一贯准备的就好。”
西门对于杉菜突然的发笑表面上回以了他游刃有余的点头,但内心升起的罕见紧张感令他终于警铃大作,这些天来时不时想起杉菜的次数早已超出常规。看着杉菜忙碌的背影,他没办法不为自己感到落寞。
杉菜包好后用包装袋提到前台,却看到西门背对着店门站在外面,她只好又把大福拎出去给他。
没想到的是,外面飘雪了。
临近圣诞,气温确实很低,她站在西门背后,也为一片片越飘越密的雪花停驻了脚步。用手指接到一瓣儿,冰凉地瞬间化成了水滴。雪下得寂静,城市的雪,会把喧嚣吸进纹路吹影镂尘的表面,也会把时间放慢,让人听得到自己的心悸声。
“下雪了,牧野。”
杉菜听到西门同她说,一起去北海道看雪好吗。
-就这样平静结束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