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何故视角,和好后。
最近喜欢听《大眠》这首歌,觉得就是在写何故的暗恋这几年的心情。里面有一句“都快忘了怎样恋一个爱”,让我不禁想在他俩和好之后,何故有没有去想过怎么定义这段关系,和爱这件事。我真的很喜欢何故,所以想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,希望是比较温暖的。
补一下歌词。
“都快忘了怎样恋一个爱,
我被虚度了的青春也许还能活过来。
说心疼我的更应该明白,
我当然会沉醉个痛快。
就让我陪他恋完这场爱,只求心花终于盛开,就没有别的期待。
等梦完醒来,再去收拾残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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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故总感觉后槽牙处有些烧着痛。
严夏,身上总湿答答的,黏的不舒服。他在办公楼里坐着开会,窗外边,金色的光晕在楼宇间溢出蜂蜜色,给风都镀上一层不透气的甜膜,这时候的气温,和刚洗完澡浴室残留的雾蒙蒙的闷热似的,脑子像浸到酒里有些迟钝。于是一刹那的疼痛,都来的尤其明显,他停下说话咽了口水,皱眉。
“何总,怎么了?您身体不舒服吗?”下属们坐在会议桌前,有一位关切问了一声。
“没事,嗓子有点干,我喝口水继续。”他拿起一杯冰水饮下,想借此提神,凉丝丝的水刮过后槽牙附近的粘膜,像是麻醉镇痛,瞬间烧辣着又刺痛一下,何故不自觉用舌尖碰了下那块小地方。
这样的疼痛像是绵密的亲吻,不着痕迹地推着,把一层层的稠腻和烧热敷上来,也并没有鲜血和裂开的伤口,只是在你忘记它时似乎下一秒就会莫名爬出来,伤精费神。于是会议后半段,何故有意避开它可能带来的疼痛,却有些本末倒置,反而会议的内容也都听了个七零八落。
开车回家的路上,他不自觉又用温热的舌头去触碰一下那块地方。照理来说,他的饮食一直很清淡,和宋居寒同居后,他也是经常做饭的那个人,不存在贪嘴吃上火这样的情况。虽然宋居寒兴致来了也会下厨做几个家常菜,技艺和口味相比岛上炒的菜稍有进步,不过因为太忙,大多数情况他更愿意带现成的回来吃,或者撒娇让何故来做,毕竟生活习惯难改,何故索性也就不再期望他做菜,自己下厨。
何故并不排斥做饭,相反,他认为这样有经营着家的感觉。
现在有些塞车,何故开着车慢慢移动,神思不禁摇晃,似乎很久之前的一个雨夜,也是在大塞车后回到家,他满心欢喜又狼狈不堪地见到宋居寒,那时候似乎宋居寒靠着沙发没有理他,在打一款游戏。
他重新接受了宋居寒。这个事实没有任何的实感,直到那些热烈的,破镜重圆的情绪慢慢从脑海中淡弱后,何故才意识到他此时面对的宋居寒,拥有宋居寒的生活,就是阴晴雨风,柴米油盐酱醋茶,这些细密的时刻和细节堆砌起来的一分一秒。这其实让他有些错愕,要说为什么的话,他开始审视一个关键的问题,那就是他忘了,爱一个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的。
或者说,当宋居寒变成了自己的恋人过后,他应该怎么去爱他。
以往他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暗恋的那几年,他青春年少,颇有种自我毁灭的一了百了,绝望得既然没有结局,索性不如就催眠把自己燃烧得彻底。而后的种种,意外又往他将灭未灭的心烛上添了层油,悄悄地,他又护着这点微光残存。可棘手的是,除了宋居寒之外,他从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有过恋爱关系,甚至都没有过一点犹豫的对象。欧洲散心时,周贺一,他算是很好的“选择”,但不是爱。多年以来,他那无可挑剔地“爱着”过去宋居寒的方式,似乎只为过去的宋居寒而量身定做和存在。但当宋居寒开始改变,成为他的恋人时,何故犯愁也害怕了。
正如他不能轻易改变自己闷木头的性格,有事喜欢憋在心里,默默无闻地善后,当宋居寒有意收敛脾气,尝试对他好时,何故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相处,索性又回到淡淡的状态。其实有时他大可以撒娇赖皮,让宋居寒连着七天早中晚三顿做饭给自己,或许稚嫩的宋居寒想要的就是这样“证明被需要或者被爱着”的方式,可何故做不来,他感觉有些为难,困惑甚至是不自在。因为童年父母的不和,何故早早把那些感性和任性的东西丢走,只剩下理智的抽丝剥茧,所以这次和宋居寒的重新开始,不如说是他重新学习开始接受平等的被爱和爱人的过程。
快三十岁的人,才开始初恋,何故有时想到这点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。
生活并不是惊涛骇浪,相反,大部分时间都是平静无风的。他和宋居寒两个人,平生第一次真诚地开始爱对方,笨拙地去学习有时一场性爱可以安静又绵长,两人可以相顾无言坐在桌上喝汤,或是雨天枕在对方臂上静静听音乐看书。当然,除了这些,生活里充斥的更多的是信息和电话里,什么时间下班?什么时候回来吃饭?想吃什么菜?需要留门吗?记得买洗发水,沐浴露,记得把垃圾分好拿到楼下等等的这些细枝末节。他们拌嘴不少,为些莫名其妙的事,宋居寒有时火气上来了,就把自己关房里冷静十多分钟,或者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,过一会儿又跑来黏在他身上说“对不起何故,我错了,你别生气。”这时他顿一顿,会想,自己很生气吗?似乎也并没有,所以也只叹口气回他“我没生气,你别多想。”这时候宋居寒看上去总会有些失落,但又最终定格回嬉皮笑脸的状态,拉着他亲这亲那。
这样似乎又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,何故有时觉得模模糊糊的,又或许爱最终的归宿就是这样吗。
他也不知道。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恋爱。
想到这儿,何故已经把开到车库内,眼前的灯一阵灰下来,口腔内那块地方的疼痛又蔓延着疼上来,他拧着眉把车停好,松松领带拿上衣服准备坐电梯上楼了。
这几天宋居寒出差,有一个音乐工作室请他去帮一个乐队录音,类似于租个地方边度假边写歌收录曲子,要去一周,预定明早回来。何故还记得当时宋居寒接到消息时那双狗狗眼,似乎在询问他“可以吗?可以吗?”,他知道宋居寒想去,于是平静说了一声“你去吧”,对方又是闪过一丝落寞,最后又郑重其事地留下一句“……你要想我啊。”
之后宋居寒没有每日短信电话轰炸何故,就第一天落地时打电话来说了一声晚安,憋着劲似乎啥都没有说,最后留下拖拖拉拉的一句:“何故,我想你了。”
何故记得当时听完后心像被点了一片水纹,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懵了一阵,只慌乱答道:“嗯。” 过后宋居寒好像没来得及再问什么,被人拉走了,匆匆忙忙挂了电话。真到这样的关系,要说情话的时候,何故茫然了,他觉得“我想你”这样的话,仿佛是一团温热如鲠在喉的东西,浮上浮下,似乎不能就这么肆无忌惮不负责任的说出来,于是又习惯性地避开来。
推开门,屋里黑洞洞的,何故点开灯准备煮碗面吃。宋居寒在的话他一般不开电视,因为一个机器和一个人都吵,他脑袋痛,而且他想在家里的时候稍微削弱一些宋居寒和娱乐圈有关的连结感,只注重此时此景两人,所以现在这种安静的时光他倒把电视打开,听着主播的声音好歹有点烟火气。切了个番茄,又煎好荷包蛋,煮面,他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就做好,放在餐桌上准备开吃。他拣起一个番茄来咬了一口,那酸溜溜的汁水沁出来,呲啦啦的往那块灼烧的地方一溅,可好,顿时辣疼得他紧紧缩起了眉头,汗直从脖颈往外冒。
“嘶……嘶……”何故走到洗手间,仰着头用手拉开嘴,借着光往镜子里看。果然在左边靠近后槽牙的口腔黏膜上,有一处白乎乎的溃疡,像结疤掉后皮肤新生出来的那种浅淡的颜色。他到医疗箱里去翻找乳膏,不巧并没有常备着,只得作罢。最后他疼得有些累,碗也放在桌上,耐着炎烧的疼痛用盐水漱了口,翻身上床准备睡觉,干脆明天再下楼去买。
何故躺在床上,从未觉得有如此煎熬。宋居寒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昼夜颠倒,所以窗帘选的都是高遮光度好入眠的,每次拉上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。这种黑暗中他自己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,捱着口腔内那一浮一涨的辣痛,简直像要把他的神经都剜出来反复火烤,他痛得额头沁出浅浅的汗,左脸颊也烧得热了起来,伏在枕头上蜷曲的姿势好像一个闹觉的婴儿。
可就是这个时刻,这一秒,何故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真挚的情绪。
他想宋居寒了。
只是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,就被袭来的疼痛打得烟消云散。空调和空气净化机的嗡嗡声似乎变大了,连风微微拨过窗帘的那些窸窸窣窣,在何故的脑袋里都像叮铃桄榔的吹号角。他稳定着自己冷静下来,可这股疼细细密密,无处可躲,他手抓着床沿撑着,想着再熬五分钟,受不了的话就起床换衣服下楼买药吧。
这五分钟是尤其难熬,他摸索着已经要去拉床头灯,翻身起床。好不容易一开,床头那盏浅绿色的灯盏,盈着似月光那份温吞的,丝毫没有攻击力的光晕,把何故的周身托起来,宛若撒了层水影。他揉揉眼适应了下光线,一回头,就见到门框的黑影下宋居寒风尘仆仆地戳在门口,一脸错愕着手脚僵硬的停住,仿佛一只匍匐前进着捕猎的黑豹,被待吃的猎物注意到时的尴尬情景。
何故被闯入视线的人惊了一下,下意识瞪大眼睛往后缩,手扶在墙上稍微眯眼睛聚焦后才慢慢问:“居寒?你回来了?“
宋居寒把门轻轻带上,一边走向他一边说:“吵醒你了?我还说给你个惊喜的……”
何故有些懵:“怎么,不是明早回来吗,工作都弄完了?”
一周未见的宋居寒没有太多改变,现在因为坐完飞机略微又些疲态,只是他身上的气味袭来的时候,何故觉得,滚动的齿轮,行进的铁轨,转动的钟表,所有的一切似乎又都卡到了合理的位置继续向前。宋居寒没有抱他,走过来把何故拢到灯光下,捏着他的手不断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,盯着他没有半点含糊:“因为想你。”
何故觉得那团温热的东西就要从喉间蹦出来,左脸烫得他嘶了一声。
宋居寒担心地问:“怎么了?你哪儿痛吗?”
何故点点脸说:“应该是溃疡。刚刚你没吵醒我,是因为这个痛,我没睡着。”
“你张嘴,我看看。”宋居寒说完就要去碰何故的脸。
“不用了,正好都醒了,我下楼买个软膏擦一擦,过几天就好。”说罢,何故就要推开他去换衣服。
“何故。”宋居寒突然叫他,声音有些弱,嘟嘟囔囔的。
“怎么了?”何故套了件衬衫,转头看了一眼他。
“你是不是生气我突然回来,没跟你说一声。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…惊喜之类的。”宋居寒似乎有些不太确定,又朝他走去,这次他只是极近地贴着何故站着:“你不喜欢的话要说啊,我下次就不这么干了。”
何故愣了一下,他才感觉到宋居寒已经学着开始考虑他的感受。即便这种表达方式笨拙和青涩,仿佛是小学生谈恋爱,有时候直率得有些蠢笨,有时候又真挚的让人像被太阳炙烤,他似乎早就忘了怎么才能在一段二人的关系中感到期待,所以当宋居寒这样,他觉得似乎那个绝寒之巅有小小的花,正在吐出一些丑丑的,嫩绿的芽尖。
溃疡烧得脸颊有些热。
少顷,何故似乎是下了极大决心,还是只憋出了一句:“我没生气,你别多想。和我下楼买药吧。”
之后宋居寒拉着他的手下了药房,自己找柜台的人问东问西,拿着说明书和药盒后面看了半天,何故在旁边站着不说话,静静看着他的背影,他折腾了一会儿挑了好多药膏作罢,顺带还去买了两个布丁。回到家过后,宋居寒拎着袋子正关门,何故望着客厅里升起的那阵灯光,还有他桌上摆的那碗坨了的面,似乎才意识到一件事情,如果是自己下楼买了药膏,回来之后,心里应该不会是这样温温的,对吗?
他想到这里,口内那烧痒的疼痛和喉咙的温热一起蹦了出来,于是呼地一声,何故转身大步地跨到宋居寒身边,一把抱住他,像小孩搂住了自己喜欢的毛绒玩具似的,有些莽撞的用力,接着把头埋到他肩上:“我也很想你,很想你。”
何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良性的,令人愉悦的拥抱,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又活了过来,所以他忍着心里的那股羞耻,仿佛在和宋居寒重新告白,手指尖都不禁抓紧了:“我想要你帮我涂药,居寒。”
这时何故似乎懂了,爱应该是想要,一种他缺失了许多年,死亡许多年的一种心情。他做了太多伟大的事情,为爱付出过,放下自尊,退让隐忍,可他从没在爱中真正的,主动“想要”过什么。他这一时才逐渐的认识到,他可以嫉妒,可以胆小,可以脆弱,也可以单纯的只是想要宋居寒帮他涂上溃疡伤口的药,想要见他,想要许多平凡的事情。
“我好痛,居寒。
“我想要你帮我涂药。
“帮我。”
他抬头又说了一遍,在炎夏这样昏昏沉沉的日子里。
-End-
By.叇卿 Padore